Buddhism Series 6 - Schools 《佛教叢書6-宗派》
Chan School - 4. Great Masters of the Chan School and their Sayings 禪宗 肆、禪宗大師與禪門語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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禪宗 肆、禪宗大師與禪門語錄一、禪宗大師
「人能弘道,非道弘人」。自古以來,若無禪宗大師的墾荒闢土,披荊斬棘;倘缺祖師大德的苦心孤詣,為法獻身,就無今日宗下門庭的興盛與禪學語錄的光輝。以下擇要介紹幾位具代表性的禪宗大德,以了解先賢的高德與睿智。
(一)中土禪宗的始祖--菩提達磨
菩提達磨,或稱「達磨」、「達磨多羅」。西域南天竺國人,為大婆羅門國王第三子。達磨「神慧疏朗,聞皆曉悟。志存摩訶衍道,故捨素從緇,紹隆聖種;冥心慮寂,通鑒世事;內外俱明,德超世表。」(《景德傳燈錄》)。
達磨,在梁普通年中(西元五二○-五二六年)泛海來華,初到廣州,被武帝迎至金陵。又因與武帝賓主酬對不契,遂渡江北上,來到北魏境內,止於嵩山少林寺。修持大乘壁觀,長達九年,將衣法與四卷《楞伽經》傳授慧可。此後禪門法脈代代相承,達磨被尊為東土禪宗初祖。
達磨禪法的中心思想,主要是「二入」、「四行」。所謂「二入」,是指「理入」和「行入」。「理入」是「藉教悟宗」,意指憑藉經教中所示的種種法要而悟得真理,與道相應,更是「行入」的理論基礎及所證的境界。「行入」是修禪的實踐方法,含攝「報冤行」、「隨緣行」、「無所求行」、「稱法行」四行。
達磨大師圓寂後,弟子們將他的遺體葬在河南熊耳山。三年以後,北魏的宋雲從西域歸來,卻在蔥嶺遇見達磨祖師肩挑隻履,翩翩獨行,並告訴宋雲,此行前往西天。後人掘開他的墳墓,唯見棺內鞋履一隻,別無他物。於是「隻履西歸」的逸事,為達磨祖師傳奇的一生畫下句點。
(二)力倡頓悟禪的祖師--大鑑惠能
大鑑惠能(西元六三八-七一三年),唐代僧,為我國禪宗第六祖,後世尊其為「六祖大師」。俗姓盧,祖籍范陽(河北),生於南海新興(廣東)。其父為范陽官員,後被放逐到嶺南新州,不久身亡。因家境貧困,師以賣柴供奉寡母。一日,背薪到市販賣,聞誦《金剛經》,豁然開悟。得知此法為東山五祖所傳,遂往黃梅參禮五祖弘忍。
其後,以「菩提本無樹,明鏡亦非臺,本來無一物,何處惹塵埃」一偈,得五祖默許,為講《金剛經》而徹悟,獲得五祖密付衣法。日後,隱遁獵人隊中達十五年。待因緣成熟,假法性寺(即今光孝寺)「風幡之議」的機緣,獲印宗法師為其落髮為僧,印宗並執弟子禮,傳為千古佳話。後來六祖返曹溪寶林寺開演教法,有「學徒十萬」,逐漸在南方形成一股巨大的影響力。
惠能創立的南宗禪,其理論與實踐都將禪宗具體的中國化。弟子之中,以青原行思及南嶽懷讓二巨匠為主,在發展過程中,逐漸光大為五家七宗,成為中國禪宗的主流。
禪宗史上有所謂「南宗禪」與「北宗禪」。「南宗禪」乃指惠能初創,流行於南方,主張「直指人心,見性成佛」的頓悟教說;「北宗禪」則重視「息妄修心」,強調「漸修漸悟」,故有「南頓、北漸」之稱。惠能與神秀分歧之處在於:神秀認為佛性人人本具,但為客塵所覆,故須透過時時修習,拂塵除垢,才能成佛;惠能則認為心性本淨,本來是佛,識心見性,即可頓悟成佛。
(三)始創禪宗叢林的祖師--馬祖道一
馬祖道一(西元七○九-七八八年),唐代僧。南嶽懷讓的法嗣,漢州(四川廣漢)人,俗姓馬,世稱「馬大師」、「馬祖」,名「道一」。大師容貌奇異,牛行虎視,引舌過鼻,足下有二輪紋。
馬祖道一幼年依止資州唐和尚出家,並承渝州(四川重慶)圓律師受戒。受具足戒後,於唐朝開元年間(西元七一三-七四一年),在南嶽衡山傳法院終日習定修禪。懷讓知是法器,便前往化導,問道:「大德坐禪圖個什麼?」馬祖道一回答:「圖作佛。」
懷讓於是取來一塊磚,在馬祖的庵前磨了起來。起初馬祖並不加理會,但日子久了,覺得納悶,便問道:「你磨磚做什麼?」懷讓答說:「磨作鏡。」馬祖笑道:「磨磚豈能作鏡?」懷讓反問說:「磨磚既然不能作鏡,坐禪豈得成佛?」馬祖頓開心智,向懷讓請教法益。懷讓告知:「於無住法,不應取捨。」
磨磚作鏡的教示使馬祖豁然契悟,禮拜懷讓為師,親侍達十年之久。懷讓禪師座下九人之中,馬祖是唯一承嗣懷讓禪師心印的一位。六祖惠能曾預言:「向後佛法從汝邊去,馬駒踏殺天下人。」這一「馬駒」,便是後來的馬祖道一。
馬祖後來離開南嶽,獨自前往江西開元寺駐錫課徒,以「平常心是道」大弘禪風,開創「洪州禪」。馬祖之於懷讓,恰如希遷之於行思,於禪法的弘揚,二者並稱。馬祖因於江西闡揚南嶽系禪風,稱江西禪,故以「江西馬祖」聞名於世。其入室弟子有百丈懷海、南泉普願、大梅法常等一百三十九人。貞元四年正月,登建昌石門山,經行林中,託付後事,於二月四日示寂,世壽八十。唐憲宗諡其號為「大寂禪師」。馬祖最大的貢獻是,能知大事因緣,不侷於舊制--「別立禪居、開創叢林」。
(四)制訂叢林清規的祖師--百丈懷海
百丈懷海(西元七二○-八一四年),福州長樂(福建)人。俗姓王,幼喜遊訪寺院。二十歲,隨西山慧照禪師出家,後從南嶽法朝律師受具足戒。未久,至廬山研讀經藏,適逢馬祖道一在南嶽倡立南宗禪法幢,遂往投座下,為馬祖侍者三年,時眾呼為「海侍者」。馬祖示寂後,百丈受眾之請,開堂說法,高唱南宗之旨,並制訂《百丈清規》,成為後世叢林生活修持的典範。
百丈大師平生苦行高節,凡日常作務必先於大眾,至晚年猶勤勞不息。弟子不忍,將作具藏匿,師以「吾無德,焉可勞於人」而拒之,並遍求作具。既不獲,終不進食。因此,叢林有「一日不作,一日不食」的佳言傳於後世。
百丈大師後半生住洪州新吳東大雄山,以所居岩巒峻極,號「百丈山」。山以人顯,故懷海又稱「百丈」,世壽九十五。迄至唐穆宗長慶元年(西元八二一年),追諡為「大智禪師」,塔號「大寶勝輪」。
百丈大師制訂清規的主要精神在「不立佛殿,惟樹法堂」及「行普請法(出坡),上下均力」,卓立「農禪生活」的風格。其以「普授來學,賢愚一貫」為其教學精神;又以「三身無住,萬行皆空;邪正並捐,源流齊泯」為其教學宗旨。百丈大師時常教導大眾以平等心從事作務,由於教法契機,故天下俊秀齊集門下。其中,黃檗門下出臨濟義玄,開臨濟一宗;溈山門下出仰山慧寂,創溈仰一宗。
(五)開創臨濟宗的祖師--臨濟義玄
臨濟慧照禪師(西元?-八六七年),俗姓邢,名義玄,唐代曹州南華(今山東曹縣)人氏。幼時聰敏,以孝聞名。初居講寺,以為教學不合濟世,即投於黃檗禪師門下。在黃檗處參究三年,首座指導他向黃檗禪師問:「如何是佛法大意?」三度發問,三度被打。義玄心想,自己修學佛法的機緣,或許不在黃檗禪師這裡,乃告訴首座,將到別處去參學,並向黃檗禪師辭行。黃檗指引他去參洪州大愚禪師。在大愚禪師逼拶之下,終於大徹大悟。
大師開悟以後,返回黃檗門下,得到黃檗的印可。唐大中八年(西元八五四年),六十八歲時,離開黃檗,到河北鎮州府(今河北正定)東隅滹沱河畔的臨濟院,開創臨濟宗。「臨濟」二字,以地名為名。「臨濟宗」,又名「濟門」、「濟宗」、「濟家」等。
大師初到鎮州時,得到普化和尚的相助,故在臨濟闡示心要,接引學人,盛極一時。唐懿宗咸通八年四月十日示寂,敕諡「慧照大師」,塔號「澄靈」。有關其生前的開示法語,由嗣法弟子三聖慧然禪師彙編成《臨濟慧照禪師語錄》一書行世。
禪宗自馬祖行棒喝,顯機用的教學以來,宗風經百丈、黃檗、臨濟,越演越烈,終於成為臨濟宗的家風。「臨濟喝」與同時代的「德山棒」齊名,一南一北,一棒一喝。臨濟宗是繼溈仰宗後興起的宗派,為禪門五宗最發達,流傳最廣遠的一派。
臨濟法脈至今不絕,今日禪門弟子,大都為臨濟後裔,所以有「臨濟兒孫滿天下」的稱譽。佛光山正屬臨濟門下第四十八代的傳承。從星雲起,為佛光第一代,目前(一九九七年)傳至佛光第三代,出家徒眾千餘人,弘化於歐、亞、美、澳、非世界各地。由佛光山發起開創的佛光會,成立於一九九一年。六年來,陸續成長為一百五十個協會,在家會員百萬人以上,也是遍及世界各國。
(六)為禪學判教的祖師-圭峰宗密
圭峰宗密(西元七八○-八四一年),生於果州西充(四川成都),俗姓何。家境富裕,幼受正統儒教。十八至二十二歲間,嘗習佛教經論,因無名師指導,不得要旨,後又轉回儒學。其習儒學教育,目的在參加科舉,從官祿尋求名利。唐憲宗元和二年(西元八○七年),宗密二十五歲,赴京師應貢舉,途經遂州(四川巴中),隨緣聽聞道圓和尚說法,有所悟,乃立意追隨道圓禪師落髮習禪。(法脈傳承:荷澤神會→磁州道如→益州南印→遂州道圓)
三十歲,入澄觀座下,受持華嚴教法,對華嚴的崇仰,使他決定「誓願生生盡命弘闡」,而成為華嚴宗第五祖。
三十六歲,住終南山智炬寺,誓願不下山,於此遍覽藏經三年,並在此寺正式開始立書著作,撰有《圓覺經科文》和《圓覺經纂要》。又在長安的興福寺撰寫《金剛纂要疏》和《金剛纂要疏鈔》。其間亦因不忍教內禪教學者互相詆毀,彼此爭鬥,乃著《禪源諸詮集》一百卷(現僅存〈禪源諸詮集都序〉)。
三十九至四十一歲,移住終南山草堂寺,潛心修學,著有《圓覺經大疏》三卷,使《圓覺經》成為中國佛學的重要經典。再遷居於寺南的圭峰蘭若,專事誦經修禪。
四十五歲以後,除了《圓覺經》和《華嚴經》是原先所學以外,並擴展到般若、唯識、律部等佛學領域,一生著作四十多部。
其後,在帝都期間,常被請至宮內講說法要,蒙文宗皇帝敕賜紫袍,並與士大夫交往頻繁,有裴休、白居易、劉禹錫等人,其中相國裴休與之交往最密。然而,宗密與達官貴人的交誼,卻使他捲入宮廷政爭的漩渦,險被殺害。
會昌元年(西元八四一年)正月六日,坐化於興福塔院。世壽六十三,僧臘三十四。唐宣宗追諡「定慧禪師」。世稱「圭峰禪師」、「圭山大師」。
(七)力倡看話禪的祖師--大慧宗杲
大慧宗杲(西元一○八九-一一六三年),宋代臨濟宗楊岐派門人。字曇晦,號妙喜,又號雲門。俗姓奚,宣州(安徽)寧國人。十六歲剃度,翌年受戒,遍閱諸家語錄,愛好雲門、睦州之語。先後參訪洞山微、湛堂文準、圜悟克勤等諸師。三十歲後,隨圜悟克勤住於開封。大悟後,承嗣圜悟的法脈,圜悟並以所著《臨濟正宗記》付囑之。靖康元年(西元一一二六年),丞相呂舜徒奏賜紫衣,並得「佛日大師」賜號。
紹興十一年(西元一一四一年),侍郎張九成從師習禪,偶論議朝政。其時秦檜當道,力謀與金人議和,張九成則為朝中的主戰派。秦檜大權在握,竭力剷除異己,師亦不得倖免,被流放衡州(湖南衡陽)。期間,集錄古德語錄公案,與門徒商討,輯成《正法眼藏》六卷。紹興二十年,更貶遷於梅州(廣東梅縣),其地瘴癘物瘠,師猶以常道自處,怡然度化當地居民。紹興二十五年獲赦,翌年復僧服。晚年住徑山,孝宗崇仰之,賜「妙喜庵」及「大慧禪師」名號。七十五歲圓寂,諡號「普覺禪師」。
南宋之初,禪宗出二大禪師:一為臨濟宗楊岐派的大慧宗杲,力倡「看話禪」;一為曹洞宗的宏智正覺,力倡「默照禪」。「看話禪」的關鍵在「疑」,例如在「無」字上生出疑團,大死一番,絕後復甦,由此大徹大悟。「默照禪」則重視觀心、看心、凝住壁觀。這正反應了宋代曹洞宗向達磨禪回歸的趨勢,在形式上更接近神秀的北宗禪。
(八)中國的維摩詰大士--龐蘊居士
龐蘊(西元?-八○八年),字道玄,湖南衡陽人,唐代著名的在家禪者。悟境甚高,被後世譽為中國維摩詰,與傅大士並稱。世人稱他「龐居士」、「龐翁」、「襄陽龐大士」。
龐蘊家世,世代為儒。自少有志探尋生命真相,因而皈依佛門。初參石頭禪師,龐問:「不與萬法為侶者,是什麼人?」石頭以手掩口,龐蘊豁然省悟。後來他又以此問題到江西參禮馬祖,馬祖答道:「待汝一口吸盡西江水,即向汝道。」龐蘊於言下領悟,乃留駐兩年。自此以後,機鋒迅捷,非各家所能敵。曾與馬祖、石頭、丹霞天然等禪師酬對機鋒,也與藥山惟儼、百靈、松山、大梅法常、洛浦、仰山等禪師,頻相往來。
龐蘊曾將數萬家珍拋沉於湘江,捨卻世俗金錢的束縛,偕同妻子、兒女躬耕於鹿門山下,並編製竹器於市場販賣過活,簡化所求,一心向道,一家人沈浸於禪悅法喜之中。「有男不婚,有女不嫁,大家團欒頭,共說無生話。」這首詩偈,實是龐翁佛化家庭最佳的寫照。
龐蘊將遷化之際,要女兒靈照到門外觀看時日早晚,靈照返回屋內回答:「已經日正當中,而且還是日蝕呢!」龐蘊才踏出門外觀看日蝕景象,靈照即已登上其父座椅,合掌坐化。待龐蘊入室後,知道上了女兒的當,便笑道:「我女機鋒敏捷啊!」於是緩七天入寂。襄州州牧于公前來探病,龐翁告訴他:「但願空諸所有,慎勿實諸所無。」言罷,頭枕于公膝上化去。當龐婆知道龐蘊與靈照都已遷化,嘆息道:「這癡女和無知老漢竟然不告而別,何其忍心啊!」忙將這消息告訴兒子。在田耕作的兒子聽了,「嘎」的一聲,拄著鋤頭,立化而去。龐婆將兒子火化後,說偈一首:「坐臥立化未為奇,不及龐婆撒手歸;雙手撥開無縫石,不留蹤跡與人知。」遂不知所終。龐蘊一家四人,談笑之間出入生死,或坐、或站、或臥,展現禪者視生死如遊戲的瀟灑禪風,受到後人無限的欣羨、讚嘆。
(九)復興五宗的禪行者--虛雲和尚
虛雲和尚(西元一八四○-一九五九年),俗姓蕭,湖南湘鄉人,生於道光二十年。與太虛、圓瑛、寄禪(八指頭陀)、來果等,同為民國時代的高僧。
師十九歲,出家於福建鼓山湧泉寺,法名古岩,字德清。隱居深山三年,二十二歲出山,依天臺華頂雲鏡老法師學習天臺教觀,兼看話頭。隨後雲遊參方,發願朝禮諸大名山。於是東朝普陀、北朝五台、西禮華山、峨眉,其間遍訪善知識,足跡遍及國內,後於金山禪堂開悟。說偈云:「杯子扑落地,聲響明瀝瀝,虛空粉碎也,狂心當下息。」
其後又陸續復興昆明西山雲棲禪寺、福州鼓山湧泉寺、曲江南華寺等。直至中興雲門時,已是一百零四歲的老禪師,仍能披荊斬棘,興建禪林道場。
虛雲和尚一生,秉持禪宗「不立文字」之旨,特重行持。然以覺人因緣,而有開示,輯錄成《虛雲和尚法彙》傳世;文詞通簡,字字珠璣,實可為後世宗門禪行者的修禪經緯。
綜觀虛雲和尚一生,前半生六十年「覺己」,屢次隱居,時常參遊;後半生六十年「覺人」,作度眾事業,中興數十禪寺,度生數百萬人。尤為難能可貴者,於末法之世,還能重振禪宗,復明五燈,兼祧五宗,實非易事。
(十)當代禪宗的推動者--鈴木大拙
鈴木大拙(西元一八七○-一九六六年),本名貞太郎。生於日本石川金澤市的一個傳統佛教家庭,父母是臨濟宗信徒。鈴木於一八九一年進入東京大學為選修生,並在鎌倉圓覺寺跟隨今北洪川宗演禪師參禪四年。有關鈴木的悟道,從其手著《早年回憶》一書中,可知一、二:
「我看見了,就是這!」
「我記得那天晚上,我回到我的寮房去,
看見那月光下的樹葉,像我一樣,通體透明。」
西元一八九三年,鈴木跟隨宗演禪師遠赴美國芝加哥城,參加「世界宗教大會」。從此以後,奔波世界各地,開始了漫長的「世界公民」生涯。直到一九○九年返日,致力著書,努力將「禪」推廣至世界各地,以弘揚大乘佛教於國際為己任。
鈴木大拙寂於一九六六年,世壽九十六,著作等身。他曾將《道德經》、《大乘起信論》、《楞伽經》等重要中文經典翻譯成英文。終其一生,共寫了九十本日文著作,三十餘本英文著作(其中大部份是禪學著作),和無數精彩的演講,於是奠定了他的世界聲譽。
一九五○年,鈴木以八十歲的高齡,駐錫美國弘禪,前後達八年之久。在美國期間,常應聘至各大學演講禪學,這就是今日世界禪風之所以盛行的主要原因。如果說鈴木大拙是一位史無前例的「世界禪者」,實不為過。他的主要貢獻是改變了西方人的思路,又倒過來影響東方人。西方人的思考方式是相對二元的,是科學物質重於精神的,由於有以鈴木先生為主的若干禪行者的努力,故有今日世界「禪學熱」。
二、禪門語錄
禪門語錄,是歷代禪師智慧的流露,是學禪者的標月指,其典籍數量龐大,文字數以萬計,字字珠璣,發人深思,引人入勝。今摘錄數則,揭櫫禪的無限妙用。
(一)了無功德
梁武帝,是中國歷史上護持佛教的君王中的楷模。他在位的時候,曾經廣建寺院、雕塑佛像,修造橋樑道路,福利百姓。當時菩提達磨禪師從天竺來到中國弘法,梁武帝禮請禪師到金陵,並向其問法:「朕即位以來,造寺、寫經、度僧,不可記數,有何功德?」
達磨答:「並無功德。」
武帝問:「何以無功德?」
達磨說:「此但是人天小果,有漏之因,如影隨形,雖有非實。」
武帝再問:「如何是真功德?」
達磨答說:「淨智妙圓,體自空寂,如是功德,不以世求。」
武帝聽了非常不滿意,而達磨亦終因不得相應,遂拂袖而去。
事實上,梁武帝的善行,雖無「功德」,仍有「福德」。禪師之所以說「了無功德」,目的是要破除武帝對功德的執著。貪執「功德」,即落入「有、無」對立的觀念陷阱裏,唯有超越「有、無」對待的妄執,才能透視諸法「是無、是有」,「非無、非有」;「可有、可無」,「本有、本無」的實相。這種超越,是禪家必經的途徑;這種境界,才是禪家的本來面目。
(二)以不變應萬變
道樹禪師,建了一所寺院,與道士的「道觀」為鄰。道士放不下道觀邊的這所佛寺,因此每天變一些妖魔鬼怪來擾亂寺裏的僧眾,要把他們嚇走。今天呼風喚雨,明天風馳電掣,確實將不少年輕的沙彌都嚇走了,唯獨道樹禪師在這裏一住就是十多年。到了最後,道士能變的法術都用完了,可是道樹禪師還是不走。道士無法,只得將道觀放棄,遷離他去。
後來,有人問道樹禪師說:「道士們法術高強,您怎麼能勝過他們呢?」
禪師說:「我沒有什麼能勝他們的,勉強說,只有一個『無』字能勝他們。」
「無,怎能勝他們呢?」
禪師說:「他們『有』法術。有,是有限、有盡、有量、有邊;而我『無』法術。無,是無限、無盡、無量、無邊;『無』和『有』的關係,是以不變應萬變。我『無變』,當然會勝過『有變』了。」
(三)老僧曬香菇
永平寺裏有一位八十多歲駝著背的老禪師,在大太陽下曬香菇。住持和尚道元禪師看到以後,不忍心的說:「長老!您年紀這麼大了,為什麼還要吃力勞苦作務呢?請您老人家不必這麼辛苦,我們可以找個人為您代勞啊!」
老禪師回答:「別人並不是我呀!」
道元又說:「如果一定要工作,也不必挑這種大太陽的時候啊!」
老禪師答:「大太陽天不曬香菇,難道要等到陰天或雨天再來曬嗎?」
道元禪師是一寺之主,指導萬方,可是遇到這位老禪師,也只有認輸了。
禪者的生活,無論什麼,都不假手他人,也不等到明天。「別人不是我」,「現在不做,要待何時?」這是現代人應該深思的問題。
(四)自家寶藏
大珠慧海初到江西參訪馬祖。馬祖問:「你從何處來?」
大珠答:「從越州大雲寺來。」
馬祖:「你來我這裏想做什麼?」
大珠:「來求佛法。」
馬祖:「自己有寶藏不要,卻流浪在外頭不肯回家,真是奇怪!我這裏什麼也沒有,有啥佛法可求?」
大珠立刻向馬祖禮拜,問道:「到底什麼是我的自家寶藏?」
馬祖說:「現在能使你問話的,就是你的自家寶藏。你本來就一切具足,什麼也沒缺少,使用自在,何必向外尋找呢?」
大珠慧海聽了馬祖的話,見到自己的佛性,非常歡喜地向馬祖禮拜致謝。
自家寶藏,即是佛性。馬祖說:「你本來就一切具足,什麼也沒缺少,使用自在,何必向外尋找呢?」大家要尋找的,只是看清這個事實而已,一旦親自「看見」,再也沒有疑惑了,那就是「佛性」,並不是另外有一個叫做「佛性」的東西可以找來填充自己。
(五)茶飯禪
唐朝時代有位龍潭崇信禪師,他跟隨天皇道悟禪師出家。數年之中,除了打柴炊爨,挑水作羹,不曾得到道悟禪師一句半語的法要。
一天,他向師父請法:「師父!弟子自從跟您出家以來,已經多年了,可是從來也不曾得到您的開示,請師父慈悲,傳授弟子修道的法要吧!」
道悟禪師聽後,立刻回答道:「你剛才講的話,好冤枉師父啊!你想想看,自從你跟我出家以來,我未嘗一日不傳授你修道的心要。」
崇信訝異的問:「弟子愚笨,不知師父您傳授給我什麼?」
道悟禪師答:「你端茶給我,我就喝;你捧飯給我,我就吃;你向我合掌,我就向你點頭。我何嘗一日懈怠?這不都在指示心要給你嗎?」
崇信禪師聽了,當下頓然開悟。
從這一則師徒問答之中,可以了解「禪就是生活」。日常生活的搬柴運水、喝茶吃飯,無不蘊藏無限的禪機。
(六)自了漢
黃檗禪師自幼便出家為僧,有一次他遊天臺山時,碰到一個舉止奇異的同參,兩人談笑,一如故人。當他們走到一條小溪前面時,正逢溪水暴漲,那位同參叫黃檗一起渡河,黃檗說:「溪水這麼深,能渡過去嗎?」
那位同參便提高褲腳過河,好像在平地上行走一樣自然,他邊走邊回過頭來說:「來呀!來呀!」
黃檗便叫道:「嘿!你這小乘自了漢,如果我早知你如此(早知你是有神通的小乘人),便把你的腳跟砍斷。」
那同參被他罵聲所感動,歎道:「你真是大乘的法器,實在說,我不如你啊!」說著,便消失了。
佛教分大乘、小乘,小乘重自度,大乘重度他。小乘聖者縱然得道,也不及初發心的大乘行者。「拔一毛而利天下,吾不為也」的作風,永遠不能成佛。自己未度,先能度人,才是菩薩發心。黃檗斥責「自了漢」,難怪小乘聖者感動,反而讚歎黃檗為大乘法器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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